拼尽全力救援
——记者对话长沙居民自建房倒塌事故现场一线救援人员
湖南日报·华声在线记者张福芳陈新
“她一直给我打气，说‘哥哥加油，哥哥加油’。”长沙居民自建房倒塌事故现场一线救援人员张小欢回忆起救援第7位受困者时的场景说道，“我们怎能放弃她，当时就想，拼尽全力也要把她救出来。”
5月1日10时15分，当张小欢和战友合力把第7位被困者救出，听到她说：谢谢你们。张小欢很自豪，“看到一个生命在延续，再拼再累也值得。”
“4·29”长沙居民自建房倒塌事故发生后，长沙市消防救援支队立即调派1个重型地质灾害专业队、16个消防救援站、53辆消防车、名指战员、4条搜救犬前往事发地开展救援工作。
湖南省消防救援总队接到报告后，立即启动应急预案，同时调派株洲、衡阳2支地质灾害救援专业队共计64人紧急增援。
5月3日16时许，在救援队员轮换下场休息的间隙，记者得以与一线救援人员对话，听他们讲述救援过程。
（第7位被困者5月1日20时15分左右被救出。）
事故现场条件恶劣，救援困难重重
“连续4天了，累了就躺在地上眯一会，指挥部要我们回去休息会，但战友们都不愿意离开，选择继续战斗。”5月3日上午，现场抢险救援攻坚组指挥员文鹏一脸疲惫，声音嘶哑，依旧坚守在现场。
在文鹏看来，此次救援的难度很大。倒塌的房屋整体呈无规则形，专业领域称之为“叠饼式坍塌”。这种坍塌危害大、突发性强，人员受困后所在空间小，救援艰难。倒塌房屋结构复杂，各类构件交织一起，其两侧房屋也受到冲击。两侧房屋主承重构件受损严重，已是危楼。
为防止更多人员伤亡，救援人员不断搭建水泥构件和支架以加固地基，同时避免使用大型机械进行营救时产生振动带来危险。现场人员只能通过人工搜救，结合各类生命探测仪和搜救犬探寻生命迹象，确定被困人员位置，“一人一策”制定具体营救方案。
（第8位被困者5月2日19时20分左右被救出。）
文鹏告诉记者，救援的内部环境，更是复杂恶劣。大量建筑材料被挤压，作业面狭窄，救援人员不能同时作业，甚至需要趴着、仰着作业，大型机械设备进不去，只能用小型手动、电动、液压破拆工具，边加固边掘进的方式，1厘米1厘米的打通救援通道。
记者在现场透过围栏看到，房屋垂直坍塌后，原有八层楼20多米高的建筑变成了一堆不足5米高的废墟，所有楼板、砖墙层层叠加，如多层压缩汉堡一样。搜救入口无处着手，只能从西侧破墙打通一条狭窄通道。几乎每一位被困人员都需要开辟新的救援通道，大大增加了救援时间和难度。
不少市民发出疑问，长沙是工程机械之都，为什么不采取大型设备起吊、挖掘（俗称“揭盖子”）的方式进行救援？
湖南大学土木工程学院教授、现场应急救援专家组副组长陈大川介绍，“根据消防救援的规则，黄金救援72小时期间，只要有任何幸存者的迹象，就不能采用大型机械设备作业；72小时之后，如果仍有幸存者未救出，也不能采用大型机械设备作业，避免造成二次伤害。”
消防救援人员只能采取定点掘洞方式救援，确保废墟处于非稳定的随动平衡状态。如果采用“揭盖子”方式，大型设备带来的扰动很可能会对被困人员造成二次伤害，同时还会破坏已有救援通道，并严重威胁被困人员和救援人员的生命安全。
（第4位被困者4月30日凌晨3时31分左右被救出。）
哪怕拼到极致，也绝不放弃任何一个
5月1日16时26分，在经过近26个小时救援后，第6名被困者成功救出。那一刻，救援攻坚组成员田勇抱着战友喜极而泣，“我觉得，我们完成了一次不可能完成的任务。”
第6名被困者在房屋倒塌时，正在一楼吃麻辣烫，倒塌发生后，恰巧被压在冰柜与沙发构成的一个斜角区域。
“当时被困者的通道被墙壁、横梁、冰柜、沙石等杂物堵住，被困者身上还有3块预制板压着，想要救出她，需要边加固边切割这些物品。”救援攻坚组指挥员周彩琪说。
在一个狭小的空间，只能一个人半蹲着前行，还有各种杂物堵路，需要用手磨切割机把这些经过压缩后的物品一点点切割下来，再掘进式开辟救援通道，困难可想而知。
“特别是切割冰柜时，经过压缩后的冰柜很多层，且夹层中有保温泡沫，我们需要一块块切割，在幽闭黑暗狭窄空间半蹲着作业，每操作一两分钟就大汗淋漓。边切割还要边淋水，怕产生的火花点燃泡沫及其他物品，切割机换轮片带进去多片，磨损到最后只剩下15片。光把堵塞通道的冰柜一角切割下来，就花了七八个小时，8名攻坚队员累到差点虚脱。”周彩琪回忆道，好在一切付出都是值得的，被困者成功获救。
在救援第6名被困者时，在左前方又发现了第8名被困者。
“虽然在营救第6名被困者时开辟了一条通道，但因为空间狭窄，救援人员想方设法仍无法直接接近第8名被困者，又需要重新扩充救援通道。”救援队员蔡君球说。
救援人员先是用小铲子挖出一条小通道，由于洞径狭小，于是派出个子较小的队员蔡君球和池杨剑。在通道内，两名救援人员发现被困者侧卧在U字形里的空间里不能动弹，还有冰柜横亘在救援人员与被困人员之间。救援人员只好将冰柜继续切割，进一步扩充救援通道。
救援人员好不容易爬入被困者身旁，发现被困者双腿前后交叠，形成一个z字形，臀部受伤，双腿被预制板压住。
“我们在救她的过程中还出现了沉降、变形、掉物，怕发生二次倒塌，整个团队又撤回。”蔡君球说，重新请专家评估、再次加固，并因地制宜改装了用于支撑的千斤顶，增加了起重气垫，多次努力，被困者的脚还是没办法移出来。
“当时有人提议锯腿救人，但我们还是想保住她的腿，又想方设法一点点的切割，不断清除障碍物。本以为2号凌晨可以救出她，直到2号19时22分才被救出。”蔡君球说。
在救援第4和第5个被困者时，救援队还面临两难的抉择。“当时二者位置特殊，但每一个生命我们都不能放弃，在充分评估安全后，我们只能选择在极速救援4号的同时，对5号采取最小动静的徒手和小工具救援，尽最大努力争取两名被困人员获救。”文鹏说，最终他们以科学的方案和速度赢得了这场与生命的赛跑，两人都被成功救出，目前生命体征正常。
（第1位被困者救出现场。）
从白天到黑夜，互相加油鼓劲
5月2日，第7位被困者想见救援队员张小欢一面，当面说声谢谢。当晚7时多，医院看望被救女孩。这位女孩紧紧地拉住他的手，激动地直哭：“谢谢你们，我感觉你们就是我的希望。能不能把你的徽章给我，我想做个纪念。”
张小欢从战斗服下摘下胸标，“这个送给你，很有特殊意义，希望你勇敢坚强。”场面温馨动人，患难之交的双手久久没有松开。
让救援队员龚俊印象最深的是救援第8位被困者这段“漫长”的过程。在救援第6位被困者的同时，在相距3米距离发现了第8位被困者。从发现到救援，已经过去30几个小时，她一直在等待救援。“她很坚强，没催我们救她，而是给我们加油，说辛苦了。”
为了不让女孩昏迷，龚俊在营救的同时，也在跟这个女孩聊天。“你是常德的？我们是老乡。”废墟下，听到龚俊的口音，女孩倍感亲切。
“老乡，你坚持住，我们已经救你几天了，绝对不会放弃你，肯定会把你救出去的。”龚俊鼓励她。
女孩的脚已经受伤，救援人员帮她剥离碎片的时候，她为了忍住痛，一直喊，“我要喝杨枝甘露，去冰的。”龚俊答应她，“你坚持住，很快就把你救出来了，我请你喝杨枝甘露，去冰的。”
“加油！加油！加油！”所有救援人员齐声为这位被困女生加油。
从白天到黑夜，经过30多个小时营救，5月2日19时20分左右，女孩被抬了出来，医院。
5月3日凌晨4时20分左右，第9位被困人员救出，救援仅花了4个小时。当第9名被困人员被抬出来的那一刹，长沙市望城区消防救援站指导员王金银默默地说了一句“好样的”，因为此时，这个女孩已被埋了88个小时。
为救第9名被困人员，望城区消防救援站王金银、黄佳铜、邹璋、韩乾坤、张金诚5名队员以最快速度接力施救。
“第9名被困女孩真的很幸运，房屋倒塌时，正在床上睡觉，倒塌后，重物形成一个可以左右挪动的三角区，区域内还有开水壶内的半瓶水可以补给，手机还有部分电量，只是没有信号。”王金银说。
救援期间，救援人员不断鼓励她，并问其是否看过《勇往直前的我们》，女孩回答“（看过）一点点。”救援人员邀请她获救后来消防站参观。
“00后大学生非常坚强乐观，我们在营救中给他们做心理疏导时，他们也一直鼓励我们、信任我们，还用歌声给我们加油，真的非常感动。”长沙市消防救援支队副支队长张铮感慨地说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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